“哎哟，这味儿这么香，四儿他娘，你这是做的啥好吃的？”
“哟，这玩意儿是啥？铁做的大盆儿，这得多少银钱啊！”
短暂的寂静之后，几个婆娘直奔冒着香味儿的铁锅和陶釜而去，有手快的已经揭开了锅盖。
“我滴个老天爷呀，这是牛肉吧！”
“张寡妇你是不是不打算过日子了？”
“还是想着债多不压身，反正这钱也还不起，逃不脱当奴婢的命所以才这般挥霍，竟然还敢买牛肉吃！”
“你煮这么多，这是想着要请我们吃啊！”
有妇人也不怕烫，脏兮兮的爪子就往铁锅里伸。
张虎一脚将人踹飞：“滚！敢贪老子吃食的人这天下还没有！”
“老子上阵杀敌攒下来的家底，可不是给你们这帮人祸祸的！”
张翠翘冷笑着看那抱着肚子打滚儿的妇人，正是上次想抢鹅肉的妇人。
没想到她被阿旺收拾了一次竟还不死心。
还敢来。
她看了眼麻压压的村民，还有被村民们簇拥着的里长，顿时就明白了这妇人的胆气儿是哪儿来的。
必然是想着当着里长和这么多人的面儿，她张翠翘不敢拿她怎么样。
然而。
她错得离谱。
张翠翘冷笑道：“我哪儿来的钱买这么多肉？这都是张兄弟掏钱买的牛肉，我不过是帮忙做一下，顺便混一口吃的。”
“身上背着这么多的债，我又如何敢乱花钱。”
“你们啊，想吃我们老宋家的席就等吧，等到四儿娶妻，三丫四丫出嫁的时候，我便是再穷也要办几桌席面的。”
里长跺脚：“行了，热闹也看了，都散了吧！”
众人有点惧怕张虎和阿旺，虽然很想占便宜，还是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张翠翘却喊住了三五八奶奶：“……几位婶儿等一下，不知你们手里松快不松快，我想借点儿。”
听张翠翘提‘借钱’二字，众人跑得飞快，很快就没影儿了。
里长留了下来，他对张翠翘道：“一会儿我让来罐儿给你送十银来，你跟阿旺好好过日子，钱虽欠得多，不过阿旺打猎是把好手，勤快点儿我相信三年内你们能把钱还清了！”
他虽然不赞同张翠翘花那么大的价钱将三丫四丫赎回来的举动，但是呢，还是认为自己以前看错了张翠翘，就是亲奶奶也不见得能跟她一样，为了孙女儿这般能豁得出去。
说完，他又对三丫四丫道：“三丫四丫，你们两个往后要好好孝敬你们阿奶！要知道她为了救你们两个丫头，把自己都抵押了出去。”
三丫四丫狠狠点头：“里长爷爷，我们记住了！”
三奶奶有些为难地道：“四儿她娘啊，我手里没多少，只有五百钱，回头我就给你取来，你别嫌弃。”
五奶奶：“我攒了八百多钱，回头都给你！”
八奶奶：“我最没出息，攒了三百来钱，四儿他娘你要是不嫌弃我回头也给你送来！”
借钱不过是张翠翘的借口，想将村里人吓唬走的借口。
她笑道：“里长答应借我十银了，我也能周转得开了，谢谢三位婶婶了！”
你们等一下，我给你们盛点儿菜端回去。”
几人一听连忙摆手：“不成不成！”
张虎帮腔道：“您几位甭跟我客气，我在村里谁也不认识，张娘子就说您几位长辈是极好的人，我当时就跟张娘子说，这肉做出来分你们一些。
往后啊，我跟我兄弟在村里扎根了，少不得要麻烦你们！”
“这话说得，你要有啥事儿吱声儿就是了，哪里用得着送这么大的礼，受不起受不起！”三奶奶连连摆手。
张翠翘劝道：“您几位就拿着，别跟张兄弟客气，他这个人其实很大方的，不然也不会把身家银子全借给我！”
“婶子们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左右秋收也完了，你们要是有空就来这边儿，帮他们做做衣裳鞋袜啥的……”
张翠翘这么说，几位婶子这才笑应了，在等四丫三丫给她们打菜的时候，几位婶子便拉着张虎问东问西，问他想娶什么样的媳妇。
帮张翠翘说话去把自己绕进去的张虎：……
三丫四丫给他们每个人都打了满满两碗香喷喷的肉，然后把碗放进篮子里，再找了干净的芋头叶子将篮子盖好，这才递给四人。
里长有点脸红。
他本想拒绝，但三位婶子都把话说完了，她们要他不要的话就挺不像样子的。
关键是，这味儿太霸道。
他还是很想吃的。
罢了，以后多关照关照张虎赵龙这两兄弟吧，里长这样想。
里长等人走后，宋二跟宋三上前来喊张翠翘：“娘……”
宋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铁锅。
口水吞得贼响亮。
张翠翘没看他们，只道：“行了，你们走吧，孩子们留下来给三丫四丫压压惊。”
“三丫四丫进了春风楼就先挨了一顿鞭子，然后被关进黑屋子里饿肚子。”
“我听春风楼的门房说，每个新进春风楼的姑娘都会挨几天鞭子，再饿上个几天，再来管教！”
张翠翘的话音落下，宋家人纷纷变了脸色，特别是宋大两口子。
抱着脑袋的宋大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三丫四丫，爹对不住你们！”
“爹是真以为你们会去享福，会去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再不用熬苦日子……”他不知道，他真的是以为三丫四丫去了春风楼会享福的！
不怪他啊！
陈氏也哭道：“三丫四丫，你们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是听了你们四叔的谎话，鬼迷了心窍……
娘要是早知道进春风楼会遭大罪，娘说啥也不会卖你们的！
就是他们给金子娘也不会卖你们的！”
若是换成以前，爹娘一哭她们就会心疼心软，但经历了这一遭之后，三丫四丫不会了。
她们算是看透了。
三丫毫不客气地道：“爹，娘，阿奶以前是对咱们不好，动辄打骂。可是阿奶没有卖你们任何一个人。
若是阿奶想卖，爹娘和叔伯以及我们兄弟姊妹都有去处。
可是阿奶没有卖。
唯一一次阿奶动了卖我们的念头，也是因为四叔闯祸了，需要用银子去填窟窿。
而那一次，咱们跪着求阿奶，阿奶就打消了念头。
可是那天，我和四丫那样求您和爹，你们都不松口……
若是你们也有窟窿要填，比如你们病了需要钱看病……我跟四丫二话不说，自己就跟人走了，不会有半分怨言。
然而你们不是！
你们只是想要用我们姊妹换钱！”
“咱们的关系既然已经断了，那就断个干净吧，往后啊，我跟四丫就不是你们的闺女了，你们也别说是我们的爹娘，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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