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在向公馆幽禁的第三天。
明珠早早地起床，专门换了身衣服，缓步走下楼来。英东却早早地出门去了。只有寒川一个人在客厅里看报纸。
”今天是怎么了？穿这么漂亮。”寒川将报纸往茶几上一搁，翘起腿看向明珠。
”可惜，英东出门了，你白穿了。”
明珠没搭理他，坐到餐桌上吃饭，”向先生，我好歹是个女人，换身衣服而已，您见过那么多女人，干嘛这么大惊小怪。”
寒川悻悻然坐到明珠旁边:”怎么？看上我弟弟了？”
明珠没有回答。寒川伸出手搭到明珠的椅背上，”我今天休息，”
明珠认真地用德国造的银色餐刀切着煎蛋，一脸云淡风轻。寒川看她没什么反应，就把手覆在她手背上，”在家陪你。”
明珠的手停了下来，抬起脸眺向窗外，”您陪我干嘛？”
寒川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柔声道:”你不是无聊吗。我在家陪你，不好吗？”
明珠不置可否，她似乎还没睡醒，蓬松的乌发慵懒地搭在额头上，眼角低垂，隽容秀丽。
寒川有些情不自禁，闭上双眼径直吻了上去。
却是两根纤指代替了樱唇。
他略一凝笑，双目迷蒙，单手捞过她的头，又是径直吻上去。
明珠直接伸出双手，推着他的胸口，站了起来。
”向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对风流韵事的兴趣，是有限的，昨儿还很想听，今儿，却改了主意了，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我聊聊我秦月的故事呢？”
寒川不恼，好脾气地答应，还专门派人买来一把古琴。
”秦月”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在日本的所见所闻，还献上了几首京都地道的歌谣。
寒川终是听得烦了，说了声公司有事便出门去了。
明珠满意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伸了个懒腰上楼去了。
她确实在京都生活过几年，那是七八岁的时候，明珠的母亲去京都进修，带着她在那生活过，她学了一点日语，也领略了京都别样的美。
明珠母亲是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外公是晚清翰林，可惜家道中落，又在明珠十三岁的时候染上了肺痨，这才落得一个凄惨结局。
明珠清楚，在这乱世之中的女人，如果只有像母亲那样的高贵涵养，是难以立身的。父亲的姨太虽是戏子出身，但胜在人情练达，市侩精明，将父亲哄得是团团转。
母亲是高雅的，寡淡的，孤傲的，姨母是热烈的，媚俗的，绵软的。而明珠则取二人之长。
14岁进了百乐门的时候，她就开始学着姨母的风情万种，学她将头发梳得慵懒又有型，学她抽烟时微蹙眉头，学她向男人展一抹天真又惑人的笑。
她知道，向寒川爱极了殷明珠那看似随意，实则精心雕琢的一言一行，也爱她柔若无骨，一汪水般年轻的身子，但他最爱的，还是那份难以掌控的神秘。
他的命太好，轻易得到便会索然无味，只有让他辗转反侧的东西，才能让他一直保持兴趣。
过去的自己，像一个苦行的艺术家，现在的自己虽仍有很多身不由己，但已是自由地多了。
这世上唯一会对她紧追不放的前田已经死了，除了要替前田家族向丰田还债，她不需要过度的伪装，不需要过分的纠结。甚至不管是秦月，还是前田雪莉，这两个身份目前给她的没有麻烦，只有便利。
她不再是过去那个低贱的，任向寒川控制玩弄的舞女，也不再是那个必须对英东敬而远之的”别人的女人”，她想和谁见面就和谁见面，想和谁说话就和谁说话，他向寒川再也管不着。
————
锦江小餐。
明珠饶有兴致地看着这高朋满座，除了那出身青楼却野心勃勃名震上海的老板娘董氏，剩下的都是明珠的熟人。想这向寒川也真是执着，居然能把早已嫁做人妇的金玲金娣也拉来帮他”验货”。
见到旧相识，虽不能相认，但明珠的心情大好，胃口也佳，一桌地道的川菜吃的是津津有味，回味无穷。
回去的路上，她兴致勃勃地和英东讲着，下次再弄个兔头，那才够味道。寒川一路沉默不语。回到向公馆，明珠仍是和英东你一句我一句地聊。
”这位董夫人好生厉害，竟敢和四川都督叫板。怪不得连杜老板都来捧她的场。菜真是不错，以后咱们经常去。下次可是说好了，我请你啊。”
”你喜欢就好，今天你吃了那么多辣，喝点菊花茶吧，刘妈，给秦小姐泡杯菊花茶。”
”英少真是体贴，对女朋友也这么体贴？”
”我还没女朋友呢。”
”是吗？真是不像，法国的姑娘看不上，上海的也没一个看得上的？”
”嗨，不瞒你说，江南的女子虽然精致，但总是多了几分矫揉，比不上你们北方佳人，飒爽，有气度。”
寒川轻咳一声，”我看秦小姐辣椒吃少了，这舌头还不够麻，要不要再给你来点。”
明珠一拍额头，作羞涩状，”真是不好意思向先生，这么晚了打扰你们休息，这样，今天咱们就聊到这里，明天……对了向先生，明天可就到日子了，您该和丰田签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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