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预言石”三个字，白牧一时间五味杂陈，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面前的老人已到灯枯油尽之时，哪还有多余的生命用来施放大预言术？
保罗看出了白牧的顾虑，轻声道：“七子守在门外，却并不打算现在来接走我。”
烛焰跳动，将橙色的火光覆盖在那面黄金面具上，似在融化。一块幽蓝色的石头显露于空气中，吸收着所有的光源。
“又见面了，罗恩的公主。”
保罗从白牧手中接过预言石，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悔恨，如果当时能够无视国王的哀求就好了，处死尚在襁褓之中的公主，他就可以于此时保全住眼前之人，不让老师的悲剧再度重演。
过去虽能化作记忆储存于大脑之内，却无法令时光倒流到过去，早已无法挽回。
金色符咒自他的掌心浮现，包裹住预言石，并注入自身的意志。
保罗用七秒钟激活了脑中的“大预言术”，一时间整个昏暗房间化为缓慢旋转的灰白图像，连同白牧的身影一并被吞入其中。
预言石的幽蓝色光芒褪去，依照罗恩公主的命运展开为一条曲折的道路，各种可能的结局化作大大小小的岔路向前延伸。
大多数岔路在死狂病的肆虐诅咒下戛然而止。
前方阴云密布，置身于流转的因果链条中，保罗本就衰弱的身躯，感到不断加剧的无助。一旦七子圣光的保护效力用尽，他就会陷入大量可能性编织的迷宫中，当场死于脑溢血。
可眼下他已是将死之身，是该将代价置之脑后了。于是冒险向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道路深进几步，保罗感觉一股巨力正向外挤压自己的眼球，他放弃了紧张的计算，全凭本能地跨进一条岔路，一道微弱的光芒展现在眼前。
那是一座极其古老的城堡，数不尽的蝴蝶于残垣断壁中翩翩起舞，它们绽放着银色的光芒，恍若由月光凝聚而成。
与月影一起，缓慢地沉入深潭。
静谧的湖面古怪地抖动了一下，半响之间，其内部便被火焰点亮，红的火，橙的火......尤其是黑色的火与幽蓝色的火，宛若宿敌般，在水中追逐、碰撞，又相互吞噬。
保罗清楚那两种截然不同的火焰代表着什么，又向前迈进了一步，沐浴在燃烧的熊熊热能中。
古老城堡发出一阵剧烈颤动，惊天动地，使得时光乱流中的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接着石头分崩离析，上城楼的一部分摔下来，着地的碰撞令整个大地震撼摇晃，卷起遮天尘烟。
空气从破损之处灌入城内，鼓动火势更为汹涌澎湃。幽蓝色的火焰最终吞噬了黑焰，犹如花束，盛开在夜空中，彼此竞争绽放。
火光四溢间，保罗看到了两个人影。
艾尔丝汀一袭黑袍，将战败者白牧拥入怀抱中，鎏金色的眼眸深情地凝视着他。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一直想给予你的——只为我们两个。”
“好美。”白牧看着她身后的漫天幽蓝火焰，由衷地赞叹。“火焰在跳舞啊。”
“如果照实说，这是一根顶漂亮的蜡烛，”艾尔丝汀一面说，一面将长剑直插入白牧的心脏中，“足以保佑大家入睡。这是我们的婚礼啊，不速之客今晚也瞧够了排场，我想，我和你就寝的时间应该到了。”
她松开了剑柄，看着鲜血从那心脏处浸出，染红了漆黑如夜的教袍。
然而，白牧的目光却始终不离夜空中那无数跃动着的火苗。
然后，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她的脚下......
“死亡之国的门扉已然叩响，再也，无人能够打扰到我们了。”
说完，她的目光越过浓浓灰烬，与时光乱流中的保罗对视，冰冷、阴寒、以及充满着威胁。
保罗不受控制地哀号一声，转身返回出发的时间点，“大预言术”的效力到此为止。
胸口剧烈地起伏，那双鎏金色眼眸带来的无形压迫感甚至紧追此刻，涌向喉咙处，咳嗽不止。
白牧连忙轻抚着他的后背，让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下来。
保罗重新半躺在床榻上，半响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我从那块预言石中看到了你的未来......”
“是死在她的脚下吗？”迎着那道困惑的目光，白牧平静地说，“伊诺妲黛曾经告诉过我这则预言，所以她才会在通天塔前向艾尔丝汀发出决斗，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可她失败了，并最终死在了通天塔，”保罗紧紧握住他的手，沙哑的声调中混杂着一丝乞求，“到此为止吧，继续寻找她的踪迹，没有人能够挽救你的性命。”
“我没法逃避，是我害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白牧答道，“学生误入歧途，当老师的又怎么能置身度外？”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保罗悠悠地叹息一声，不再劝阻，告知了刚刚大预言术里所呈现的公主下落。
“向北、向北，抵达昔日魔女殉情之地——谧萝城，你们将在那里重逢。”
白牧将这句话记下，思忖片刻后，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我在罗恩的王宫里遇见了一个和艾尔丝汀长得几乎相同的少女，她是黑鼠帮的鼠王，她......”
保罗突然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看着白牧满是困惑的神情，却并不打算为他解答，“这个问题的答案谁也帮不了你，需要由你自己去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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