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普遍存在的占座现象，经常能在网络平台看到这类消息，但一人两座还很少听过。
再次回到宿舍，除了张晗铭之外的其余两人都在，笑着对江小北打招呼。江小北像往常一样放下书包，打开台灯，简单回应后便无声坐下。对于消失一周的江小北，两位舍友不是没有疑问，只不过已经习惯了江小北的这种状态，他不说，问了也相当于白问。
独行者，包括张晗铭都是这么认为，但他能从沉默中捕捉到更多的东西，如同深夜野狼的嚎叫着寻找同类。
但大多数人认为这叫做孤僻。
正因如此，张晗铭才能离江小北更近一些，江小北这样的人其实挺有意思，好过在人群中随波逐流的面具人，没有脾气，跟冬天半死不活的阳光一样，没有生气。
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江小北的态度，这样的人丢掉了太多的快乐。
张晗铭唱着歌，不知从哪回来，一进门就吐槽夸张的天气，这天降温都不带打招呼的。
“兄弟们，冻死了，要下雪了。哎，小北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一周不见，相死我张某人了。”张晗铭过去捏着江小北的肩头，用惯用的伎俩调节气氛。
“傍晚回来，你们都不在。”江小北回了一句。
“我们去参加活动了，他两先回来的，哎，这几天干啥去了，找对象啊？”张晗铭嘻嘻哈哈开着玩笑。
江小北回头说家里有点事，张晗铭就不问了，他知道江小北家在秦山市，离天宁上千公里，不是大事按照江小北的性格不会回家。
另外两名舍友也听着，他们隐约也能感觉到，江小北好像更冷了。
“没事，已经处理完了，哎，明天要下雪吗？”江小北转而问道。
“不知道，我还没看天气呢？但应该不会，这两年天宁就没下过一场像样的雪，好无聊啊。”南方人对雪有着天生的强烈好奇，但这两年的北方大学生涯并没有给他们足够的惊喜。
“但愿吧，对了，复习怎么样了？过两天考试能拿下吗？”舍友在一旁说。
“能过就行，反正咱没那么大压力，除了小北哈哈。”张晗铭回复到。
确实，对于公费师范生来说，并没有其他大学生那么大的压力。大学几年最重要的事也就是考取教师资格证了。
按江小北的分数，当年在秦山市的分数并不能达到天师范的分数线，国家专项计划为江小北提供了绝佳的机会，也为很多出生在落后山村的孩子插上了高飞的翅膀。在他为学费住宿费发愁的时候，公费师范生政策狠狠抓住了他的心，尽管有村上的助学资助，它们都从物质上给予江小北莫大的帮助，但公费师范生政策却使他的内心变得轻盈。
当他告诉爷爷大学不用交学费住宿费，学校每月还发放补助的时候，爷爷一直不敢相信。那晚爷俩喝着酒，来福大爸在一旁看着，笑眯眯地说：
“大爸，你看老天爷对你好蛮。”
爷爷笑的眼中带泪，嘴里一直念叨：
“人家把咱一直记着呢。”
江小北不知道爷爷嘴里的人家是谁，但他也清晰感觉到，远方有人记得他，记得爷爷，远方有人看着他们。
比山上的枫叶更加鲜红。
所以大学两年来江小北没有遭遇经济上太大的压力，并且他有时间就勤工俭学，或者去家教中心兼职，对于所有获得的一切他都默默记录着。
勤工助学是一种别样方式的资助，这是他对比家教后发现的。学校的工作并没有难度，要么是送送报纸，要么是坐着值班，或者整理档案，一个月花不了多长时间，甚至有时候和上自习差不多，让人产生钱很好赚的错觉。
对于学生的困窘，学校总是温柔相待，小心翼翼呵护着他们极强的自尊，帮他们树立自信，这份温暖是属于两个人之间的，确保你不会受伤。
虽然钱不多，但对江小北而言已然足够。还可以给爷爷买些烟酒吃食，攒了一年多，也终于买了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虽然之前很少接触，但摸索一下差不多也就学会了。实话说，在高中以前，他都很少见过笔记本，当然也不止他一个。
虽然有同学很奇怪，但这并不丢人。
说起来，这周没有去带家教，也没有去值班，不过他提前都跟家长和代班的同学说好了，只是要重新找家教了。
江小北躺在床上，过了很久才睡着。
第二天去找导员，夏冰语刚好也在，穿着银色的羽绒服，手里拿着白色的围巾，看来昨天确实冻得不轻。他们都请了长假，这会向导员来汇报。江小北在办公室外面等待，捋了捋头发。
片刻后夏冰语出来，也许是刚刚聊到了父亲的话题，她还沉浸在情绪中，脸上没有笑容，江小北笑着打招呼。
他进去关上门，导员让他坐下聊聊。导员很年轻，大不了他几岁，江小北等待着询问。
“江小北，嗯，你的情况我差不多了解，爷爷怎么样了？”开学的时候导员找他谈过话，和那时一个语气，很官方。
“去世了。”江小北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有些难受。房间里沉默片刻。
“那现在？”导员欲言又止，江小北知道他的意思。
“你有什么打算？”导员问道。
“学习，考证，毕业回去教书。”和夏冰语差不多的回答，公费师范生以后的路差不多都是这样。
“挺好的，你们以后肯定有饭吃，不用太担心工作的事。有没有什么困难？比如经济上的，心理上的，都可以跟我说。”
“没有。”江小北声音低沉。
“那有问题一定告诉我，知道吗？不要憋着。”导员再次强调。
“行，那导我先走了。”江小北转身离去。
导员看着江小北的背影，还是有些担心，对于江小北的心理状态他能理解，这孩子挺不容易的。他爷爷以前给他打过电话，情况差不多都知道，现在世上只剩他一个人了，他害怕江小北想不开。
这种例子太少了。设身处地，他很难想象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走到这儿。
对了，还有个妈。不过
怎么会有这般没良心的女人？他不禁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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