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定只见她的头缓缓抬高约莫四十五度,她仍然低着头,眼神空洞,仿佛在看常定的膝盖,姜雪缓缓开口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吃饭洗澡都那么麻烦,为什么还活着?再生一个孩子,还要管孩子吃喝拉撒,岂不是更麻烦?”常定笑了一下,“人不能挑看起来容易的路走,看似容易的路,越走就发现越难。每天有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的八小时,一天还剩十六小时,除去吃喝拉撒满打满算六小时,还剩十小时的时间,所以,要么去种地,要么去外面工作,就是不能闲在家里,闲在家里就容易想你刚才想的问题。死啊,看起来确实了结了一切,这辈子就算再痛苦,至少做了人,很多事情你有得选择,比如你可以选择结婚,你也可以单身;你可以选择吃面条,也可以吃米饭;你可以选择穿红衣服,也可以穿白衣服;结了婚你可以选择生孩子,你也可以不生;你可以选择交朋友,也可以独来独往。如果你现在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当然,最直观的,对你来说就是痛苦没了。而你从此也感受不到花的颜色和香味、阳光的温度、西瓜的香甜……有没有下辈子也是个问题,如果有,下辈子也许做不成人呢,做一只蚂蚁或者狼,看似自由,实则食不果腹,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想爱或不爱?开心或不开心?食物是否美味……衣不蔽体,寒风冷雨肆虐时,也许只想有一个干燥的山洞蔽身。而你生来却就在它们想都不敢想的房子里,吃着他们想都不敢想的美味,而你却永远不知足,甚至不愿去感受周围的一切美好。你只想着去死,来摆脱对于有些物种来说永远不敢想象的一切。”
姜雪终于抬起头,还是空洞的眼神,木然的看着常定,“做人真的那么好吗?”常定看着她木然的表情有点灰心丧气,费劲讲这些她听得懂吗?很多都是来之前大概搜的一些励志的小故事,看的时候不觉得有啥,讲出来的时候,常定自己都不自觉的挺直腰板。常定似乎也一点一点的坚定了走出阴霾的信心,这就是他听从内心深处的声音,留下来的根本原因,常定要用剩下不多的时间彻底走出从前。所以就算常定说的话对姜雪无用,对自己不一定无用,就算无用,他也是尽力了。常定:“做人当然好,且看体型巨大的大象和恐龙,数量越来越少,甚至灭绝。凶猛的豹子、老虎、鳄鱼都能被人圈养,花、草、鸟、兽、鱼……人都能养殖,做人有什么不好?”姜雪:“可是做人不开心啊,容易受伤,烦恼又多。”常定:“确实啊,哪一种物种不苦啊?狼为了吃饱肚子,不论雨雪天都要寻觅猎物,如果碰到凶悍的猎物,免不了一身伤。人也苦啊,生下来时一无所知,就得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这世上。一生注定了不容易,所以,当你遇到挫折时,切莫过度沉溺悲伤,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等养好伤了,切莫忘记继续前进。”
姜雪空洞的眼神似乎有点聚焦,诚恳的看着常定,“谢谢你,愿意为我这种人耗费力气。你真是个好人。”常定:“我不做什么好人,我只想你好起来。你肯定不知道,我曾经也是患了抑郁症,好多次我也跟你一样站在死亡的边缘。我失业了,我还有家庭,我孩子刚出生,他很可爱,我想变成一个正常人,回到他们身边陪着他们。所以我来这里也是为了养“病”。我相信我可以康复,我觉得你也可以。每天多做一点努力,把所有时间填满,做尽可能多的事情,尽量过得跟正常人一样。”
姜雪表情有些触动,“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会尽量努力的,不管结局如何。”常定露出开心的笑容,“你妈说,你家西瓜熟了,她在切,我们一起出去吃吧。”姜雪又标准的九十度低下头,“我不去了,你们吃吧。”常定有些无奈地敛去笑容,“那你好好休息,平时还是多锻炼,晚上别太早睡,可以看看电视,锻炼锻炼,十点多睡可以了,我自己也失眠,我摸出规律来了。一定记得按时吃药啊。”姜雪:“嗯。”
常定出去,郑晶已经开始吃西瓜了,桌上几片瓜皮,粉红色瓜瓤就像恋爱的颜色,那香味清新可人,常定咬一口,果然身心舒畅,姜母笑呵呵地说:“井水冰镇过,刚拿出来,正正好吃,我给雪儿拿点去。”姜母从去厨房拿了一个又大又圆的西瓜用塑料袋装好了,放在常定脚边,“等会儿带着去。”常定摆摆手,“伯母,在这儿吃就行了,不带了。”姜母:“你不带也行,小雨他们快回来了,到时候让小雨给你送过去。”常定:“又吃又拿的,多不好意思。”姜母:“嗨,说什么傻话,自己种的,你不嫌弃就行。”常定把西瓜放在郑晶家大门口,郑晶也把饭盒放在西瓜边上,常定看着她,“你怎么不回家?”郑晶:“刚吃那么多西瓜,怕胖,得消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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