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噔噔噔”跑跳上一个豆蔻年纪的小娘子，后边跟着个身形壮硕的少年人，便是他们这一行中的燕氏兄妹——燕寿慈和燕伏慧。
燕伏慧坐下先给自己倒下一大杯茶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手背随意抹两下，笑起来眉眼弯弯，未说话，先嘻嘻笑出声来。
燕寿慈见大家还在等他们，想开口，又被妹妹一把叫停。
“我来说。”燕伏慧一手拉住兄长，一手撑在桌面，凑往前去，“我与阿兄从伙计处套了许久，他原先不肯说。我们便使了术，那厮竟说小孩从未称呼过娘子姓名。但我在他记忆里搜到这个，娘子身上衣饰有这么个符号。”她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慢慢比划，末了朝他们挑眉咧嘴笑。
这符号并非寻常画字，但他们几人都出身不凡，对这个也是有一些见地。
“整方而势缓，起手收手都稍显圆润，看其走势，和上古灵谕似出同脉。”
古早的上古灵谕确实用以祝祷，而今只有修仙问道者在展铭文绘阵法时才会用上——随着时间推移，那些鲜少降下神迹的神佛们已经跟着他们光怪陆离的故事，逐渐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剩下的只有这些让凡人得以稍微窥见神迹的上古灵谕还被记载着。
灵谕在凡人世界里早不通用，他们也只认得一些关于铭文阵法的灵谕，如今——他们一个个挠着头，一筹莫展。
“这不是铭文常用的灵谕。”
“你认得吗？”
“我怎么认得，我连灵谕都不认几个。”
羡懿也沾了点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个符号，仔细看去是把原先的符号颠了个个，末了，他顿了顿，收手道：“秦。”
几人目目相觑，许久才找回声音，说话声比之先前更是轻细。
房皓点了点，“当真？”
燕氏兄妹相继点头，“没记错。”
一些家族确实有将灵谕中的家族姓氏做成符号的传统，其中最大剌剌的便是皇家，毕竟古时有言曰“君权神授”，这以上古灵谕做皇族徽记变成了不直言的传统。
房皓乐得不行，伸手去拍羡懿脸。“奎小狼，你不是很能吗？不是祁朝国之重器吗？怎么听到个皇家姓就吓成这样，这娘子说不定还是你小时候奉陪过的哪家公主郡主呢。”
羡懿心里闷得不行，按照哪家的习俗他都得喊圣上一声大表兄。秦氏皇族并不算得上子孙满堂，反而年龄相当的宗室子女不过一掌，他都见过。而这娘子，显然不在其列。
燕伏慧神秘兮兮，又说：“我还听到，那小子一早带着客栈伙计去采买时透露道，他们是要东南方向去的。那边，可不正是涧泉山和如今祁朝新都并州祥城。不如我们也跟去。”
燕寿慈屈指成结，就去敲她的头，“混说什么。”
“好兄长。”燕伏慧抓他的手腕，做求饶状。“我不是那个意思，啊轸不是说东南覃垣雪山近日灵气翻涌得厉害吗？恰逢末冬，灵山都有灵潮爆发，不如我们去看看？”
燕寿慈给她好大一白眼，指着方向划拉。“东南是贺莲山——传闻中的鬼山，那北边才是覃垣山。”
羡懿看他们划拉，心里默默记住了这方位。
与此同时，从林家离开的清池上人铺开灵，霎时间将整个县城淹没。
豊县范围不大，但人员杂乱，嘎吱角落处总能搜寻到点点妖气。清池上人被气得脸色有些发青。
他一路向东市而行，每路过之处搜出一处妖迹，便纵身过去，长刀出鞘，斩于脚下。
许多人不识得他，又是惶恐又是愤怒，连连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在他们眼里，这些半妖、小妖与院中鸡鸭无异。是野猎回来的家畜，是财。
清池上人看惯凡人世俗贪婪，也不与他们多解释。
一时间，豊县群情激昂，四处喧闹。小道消息通过各种灵器霎时间传向四周。
阿恣与人熟稔，牵着马匹过街时不免听到了消息。一个杀妖如麻的糙汉武夫，莫不是四叔口中的清池上人。
就见一个别着长刀的虬髯大汉出现在他身前。
阿恣手中起了一把汗，身躯僵了僵，盯着眼前街头那边的大汉不敢呼吸。
“小子，嘻嘻，你可是在怕这个这个糙汉？”
一个清甜粘腻的声音猛地在他耳边响起，他快速左右去看。
“别看了，你找不到本君的。还是看你身前的大汉吧，小妖。”
这称呼激得阿恣咬了咬牙，可眼前的清池上人已逐渐靠近。
阿恣稳了稳心神，盯着清池上人看。只见他步履缓慢，眼神飘忽，于是阿恣默默牵起马靠去一边，轻笑——看来上人指不定在找谁呢，小女妖。
暗处的女妖当是收到了他的嘲讽，知他反应了过来，“哎呀呀，被你知道了。他确实在找本君无疑，可你又焉知自己安全无虞？嘻嘻嘻。”
阿恣收到威胁，手指默默在袖中比了个粗语。
“小子生气了，脾气真大，本君喜欢。”
清池上人弹指，人流分作两列，他缓缓抽出长刀，刀刃重重血煞戾气不管不顾散开，阿恣都被压迫得难受。
女妖终于不再逞口舌之能，快速说道：“往你右侧来，蛇笼见着没有，带我走，否则我便拉你陪葬。正反这男人杀妖是不眨眼的，见一个杀一个可不听你解释。”
右侧确有一蛇笼摆在林家小店门前，里边懒洋洋地躺了条灰白而身披绿花的长蛇，这蛇额角处顶起两个小包，仔细去看就能知之不同。
清池上人似乎还没找着妖气从何处而来，眼神锐利地扫过周围店面。
阿恣靠了去林家店铺门前，尾指轻抬，偷偷开了笼门。那长蛇倏地抬起头，便往他袖子里钻。
清池上人眉头一跳，便捕捉到前方似有异动，一阵轰炸声起，他面前掠出一条长长的虚影，冲向远方。他脚尖一踮，跟着爆射出去。
阿恣也被这声轰炸吓到，却听袖中一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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