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结果，镇狱丹药效解除后双腿麻木难动的钟澄早有意料。
如果一位凝晶境真有这么易杀，就不会以一人的才智谋略，成功把四个人折腾了一整夜了。
再加上苏凡也是喝过不老泉水之人，虽然在异变未完成前便被同门刺杀，再生能力不如队长，但在硬抗银月后仍能存活，实在不足为奇。
此时银月早已功成身退。仅余的能量重归队长体内，再次转化为真气。
队长神色疲惫。
“我们不能杀她。”他说。“这不是出于我个人的意愿。如果她方才死在银月下，我也没甚么好说。”
“但国师为这次行动付出了太多，单是请来黄金马车的主人相助这点，已难以用金银数算。”
“她会期望有所回报，如盘丝会的消息，如当日在不老泉救小凡回生，至今被认为是盘丝会会长之人的情报。”
钟澄没有话说。
刑离则目光一黯。“她随时会恢复，也随时能透过蛛洞中的水晶催发丝蛛诞生，引发新一轮危机。”
邹彻说道：“我打算将她交由黄大人看管。如果我没看错，她的车驾该尚停在前方山后。”
钟澄知道“黄大人”即是黄金马车的主人，本朝立国以来儒家最年轻的金丹境，鹿鸣书院山主的真传弟子。
此人性情据闻颇为暴烈，很有可能一见面便拔剑把苏凡斩杀。
这是队长要关心的事，轮不到他来头疼。
“有没有法子能逆向追踪到所有水晶分身的位置？”他问道。“我们不能任由大量蛛卵藏身于山脉范围，不然总有破卵的一日。”
“到时候，不知道会闯出多大的祸事来。”
“有道理。”邹彻微一沉吟。“我不知如何找寻洞窟，但你们三人可留在此地，找寻失落地上的紫水晶，十足谨慎地尝试模仿传送程序。”
“虽说再次出现时的所在完全是随机的，可起码能找到一些端倪。”
钟澄见两位队友沉默不语，心中暗自苦笑，确实没法保证能安全地重现一次传送程序。
而且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找寻完好的水晶。
路然忽然眨了眨眼睛，先是与队长交换了眼色，获得许可后牵起钟澄，来到稍远处早前与苏凡分身恶战的场地上。
“小凡的水晶，并非每一颗都具备传送效果。为了节省真气消耗，她很可能一直是运用着同一颗水晶进行传送的。”
“刚才她瞬移到队长身后，用的自然也是相似的手法。但是事态一直发展至她被击倒，她始终不曾再次使用传送水晶，为何？”
“一个可能的解释，是她的瞬移过程本身，就包含了‘让水晶落地’这一步。”
“之所以没再动用它，只是因为真气被你的拳力封印，精神与水晶的连结被切断了而已。”
“如果它最后是在这片土地上亮相的话，我就有法子！”
路然翘起媚柔同时活力四射的笑容，迅捷结印。
“寅，逆流子。”
“水土逆流！”
钟澄眼前的半泥半实地飞快地转变容貌。老旧的泥土再次被翻起，遮盖崭新的一层。
土地表面生出一重彷佛被强行堆起的皱褶，不停地吐出曾经在这一小片地段上出现过的物事。
血与汗，刀与铁，带肉的断指与枯干的碎骨，一时间教见惯杀戮的众人都不忍直视。
其中飞出一道紫光，正是钟澄找寻的水晶。
他欣喜之下，便要挥袖将之卷入怀中。
忽被路然急拉往一边。“别碰它，有古怪！”
钟澄一怔，下意识想去摸刀，却想起银刀已在妄图袭向紫月途中被震为碎片。
但路然仍是低估了眼前水晶的危险性。
它根本用不着钟澄或任何人对它有所触碰，只须被“发现”，就足以起效。
一瞬间，钟澄与路然均被卷入紫光放出的漩涡。
重心无依，精神错乱，直至蓬的落地，仍不知身在何方。
只见两人现已身处一个比早前蛛洞更大得多的洞窟。头顶岩柱斜指而下，如长剑胁逼咽喉。
壁上、洞顶上，却没有丝毫曾储藏过蛛卵的痕迹。
钟澄以谨慎自勉，路然则比他更稍稍谨慎一点，一路上探查洞内情形，落足时没一步不落在液化后的土地上。
“她为何要选一个甚么也没有的地方作为传送地？”
“你仔细看，洞穴的两头都有隐蔽的路，依这亮光看来，想必离外界不远。”路然说道。“此处很可能直接通往山脉的背面，以便落难时迅速逃往北方。”
钟澄记得苏凡曾提及盘丝会在幽州起事一事上的计划，却不敢胡乱问起。
生怕消息灵通的路然，会认定自己积累不足，难以应对变幻万千的形势。
路然早习惯向从不关注时势走向的刑离解释情形，却不以为意。
“既然此地无人，那么我们沿着没那么光亮的路走，看看会不会通往其余藏有蛛卵的山洞。”
钟澄刚想说好，忽然听见一道曾令他吓出心理阴影的声线说道：“谁说没有人？”
“奇迹”凭空现身于岩柱之后，一手垂于身后，另一手紧抓着一大把紫晶碎片。
她望向早已在磨坊主家中撕破脸皮的两人，笑意温煦，眉目如柳叶轻不着迹。
钟澄只感一阵冷意侵袭着脊髓。
他本以为郭雏辰贪功独行，已被苏凡借用周信幻象击出的六角标记诱杀。
但见对方手头的紫晶碎片，显然是曾与苏凡有过一番恶战，得以瞒过其无处不在的感知漫游山中诸洞。
“这也算是‘奇迹’的一种体现吗......”
钟澄不认为郭雏辰单打独斗，会是越境掌握了丹灵化的队长的对手。
方才自己一伙人可是集合四人之力，才勉强击溃了实力未至巅峰的苏凡。
现下他的拳头上，还没长出多少好肉呢。
但在他眼中，浑身上下藏着神秘的郭雏辰，比起大多数时候意志坚决的苏凡更难预测。
他满目戒备神色，郭雏辰却没顾得瞧他，凝视着路然的眼神霎时无比冷绝。
“你，是不是早就清楚自己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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