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
仇竹生眼睛还没睁开，血腥味却已冲进鼻子里，拦都拦不住。
他在脑海里搜寻昏迷前的记忆，只记得有只大马陆在自己脸上咬了一口。这时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左眼只能睁开一条缝！
这说明他的左脸肿了。肿得很厉害。
然后他睁开右眼，发现天地翻了个个儿，他的脑袋正对着地面，地面上到处是血，站着好几双脚。
其中的两双最引人注目。一双脚上穿着皂履白袜，似乎是个出家人。另一双脚则是光着的，十二月底的天气，这双大脚却就这么站在石板上。但这还不是最怪的。这双脚上的指头似乎是连在一起的，只有中间有一道分岔。乍一看，就像两个羊蹄。这脚上长着长长的绒毛，皮肤是惨白色，显得非常诡异。
现在这两双脚的主人开始向他这边走过来了。仇竹生闭上眼睛装作昏厥。只听其中一个人用尖细的声音说道：“刚才宰的几口人，要么太老，要么太瘦。丁老太公看了不喜欢，所以不肯光降下来。我看，咱们要不先宰了这小子，活剖了他的心脏，献与丁老太公！”
另一个人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既像毛驴又像山羊：“先宰老夏，他肥肉多，剐点肥肉下来炒香，丁老太公喜欢闻肉香味！”
“你疯了吗！”尖细的声音说道，“老夏是本门的仙徒，怎么能跟那些凡人一样说宰就宰。”
“我说宰就宰！”羊人大吼，声音震耳欲聋。仇竹生听到“碰”的一声闷响，似乎是羊人盛怒之下击碎了什么东西。
“好好好……谁让你是五圣牲之一，宴主面前的红人呢……”尖细的声音嘟囔着，“老夏，我知道你为本宴做了不少事，但是现在势比人强，只有委屈你了。要是你能乖乖把自己宰了就更好了，省得咱们彼此都尴尬。”
夏掌柜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仙长，救救命啊，小人为圣宴出人出力，鞍前马后……”
话还没说完，只听“噗嗤”一声，仇竹生眯缝着眼睛，看到血水在地上横流，料想夏掌柜已经被声音尖细的那人用什么法子杀了。
“快剐！等人死透了肉就酸了。”羊人命令着。“要是牛老大在这儿，一刀就能把他的心挑出来。”
仇竹生斜眼看去，只见几个穿着花衣的人将夏掌柜的尸身麻利地抬了起来，抬到他视野之外的一个地方。不一会儿，那边就传来一阵炒肉的香味。仇竹生虽然饥火中烧，但是想到这是人肉，腹中就翻江倒海，只有强忍着不吐出来。
仇竹生耳中听到“叮当叮当”的声音，似乎是女子所佩的手镯、臂环之类的东西轻轻碰撞所产生的声音。然后就听见尖嗓子的人说道：“神主大姑第二次拜请丁老太公上身!”然后那些花衣人就拿出各种乐器开始演奏一首古怪的曲子，这曲子声调嘶哑难听，时而兴高采烈，如同喜宴上的曲子，时而缓慢沉重，好似哀乐。
只听一个很甜腻、很好听的女声笑道：“弟子再进供物，请丁老太公光降！”话音刚落，周围的花衣人就纷纷鼓噪起来，又哭又笑，又叫又闹，状如疯癫。
突然，那女子身上的配饰响声不绝于耳，似乎那女子正在跳舞。配饰响了一会儿，又忽地停下了，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仇竹生左等右等，周围还是没有起任何变化。正当他的耐心快要耗尽时，耳边却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又苍老，又怪异，时而很近，时而很远，时而像一个人在说话，时而又像是几个人在说话。更怪的是，它说的每句话仇竹生都听得懂，但连起来却觉得毫无意义。
那声音说：“乌鸦树在左边发芽了，十三月，地下。”
在场的众人都恭敬地听着，直到那声音停住，才纷纷轰然应到：“是！”
那声音又说：“在场的都不得好死！连绳，滂沱，蒸面团。”
在场的众人听了都是喜动颜色，齐声应道：“是！”
接下来“丁老太公”又说了好些奇奇怪怪的话，然后“他”突然发出一阵令人血液凝固的怪笑，就再也不说话了。
众人大概又等了一炷香时间，直到那个女子说道：“话说完了，他老人家回去高卧！”众人才纷纷交谈起来。每个人亲眼见到“丁老太公”降临，似乎都是又害怕、又激动。
这时尖嗓子仿佛松了一口气，笑道：“大礼已成，各位仙徒依序坐好，准备用第三宴！”
仇竹生听到脚步声纷纷往自己身后走去。与此同时，地上的一对羊蹄却走到自己面前。他感到自己头上脚下，整个人都被倒提起来。然后一张嘴唇突出的羊脸就凑到自己面前，羊嘴开始说话，喷出腥臭的鼻息：
“人崽子！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准备挨杀吧！”
只见这个羊头人身材高大，身上从头到脚连一片布都没有，只披着一块山羊皮，露出一身苍白的皮肤，皮肤下的肌肉硬得像花岗岩。
羊头人的右手拿着一把大铜锤，锤头打造成羊头的形状。仇竹生能确定，这锤子要是落在自己脑袋上，绝对会把自己的脑袋锤成肉酱。
而现在羊头人好像正准备这么干！只听锤头带风，已经向仇竹生的脑袋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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