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她刚进慈宁宫时，张嬷嬷脸色不好的事……
往常在慈宁宫看到张嬷嬷时，张嬷嬷都是一副斗志昂扬的状态。雄赳赳，气昂昂的。从来没有像是今日一般，像是在担心什么事，又像是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看着很是消沉，低迷。
君柠随口问太后，“皇祖母，您最近可是为难张嬷嬷了？”
太后一脸懵的问，“什么时候的事？哀家怎么不知道？”
旁边伺候着的刘嬷嬷道：“公主殿下，你可是误会什么了？咱们太后娘娘宽厚，从不为难宫里的人。尤其是我与张嬷嬷，都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了，她老人家就更不会为难我们了。”
太后闻言笑了笑。
的确如此。
她年纪大了，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已经很少动气或是为难人了。除非是下人做了太过分，触碰到她底线的事，她才会较真。
“奥。”君柠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那可能是我误会了。”
“无妨。”太后摸了摸君柠的脑袋，又摸了摸乖乖巧巧呆在一边的静姝的脑袋，“小丫头们还想要吃什么？告诉哀家，哀家让小厨房去做。”
君柠吃了几个绿豆糕，已经差不多吃饱了，没什么想要吃的。
倒是静姝，平时在东宫被太子妃管的严。
为保持身形，她每顿吃多少都有明确规定，更是不能挑食。
现在听到太后这样说，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稍微有些嘴馋，但是她不敢说出来。
她板板正正，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一副无欲无求，坚决不会麻烦太后，更不会惹太后生气的样子。
“都是自家人，你装什么装？”君柠捏了捏静姝的小脸说道。
静姝一下子急了，“一一，你竟然捏我的脸，看我不给你捏回来。”
静姝不管不顾的冲着君柠的脸伸出了手，要捏君柠，可是君柠跑了。
静姝见状，忙追了上去。
两个小丫头一前一后，追打嬉闹。
慈宁宫里回荡着她们的吵闹声，嬉笑声。
太后慈祥的笑着，跟身边的刘嬷嬷说道：“静姝那丫头最近倒是活泼了许多。”
“十八公主性子活泼，小郡主又常常跟她在一起玩，自然就被影响了。”
太后叹气，“之前还怕她们和不来呢，现在看来，倒是哀家多想了。”
君柠和静姝四处追赶打闹，根本停不下来。
直到她们在慈宁宫一处角落的位置，撞到了正偷偷藏起来哭的张嬷嬷。
她们相互看了一眼，好奇的停下了脚步，看向那个蹲在角落里，肩膀一颤一颤，却始终压抑着哭声的张嬷嬷。
张嬷嬷是个要强的人。君柠常常来慈宁宫，还从来没有见到她哭过。今天这是第一次。
静姝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她拉着君柠要回去吃好吃。
君柠让她自己先回去，她则走到了张嬷嬷跟前，问：“张嬷嬷，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哭？”
“我……”张嬷嬷突然被人发现她如此脆弱如此狼狈的一面，很是尴尬，她忙起身擦了擦眼泪。恢复成了之前那个只会板着脸，一脸清冷的样子。
但她看到君柠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裙袄跑出来，她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关心。
“公主殿下，外面冷，咱们快进去吧？”
“我不冷。”和静姝追着闹腾了那么久，君柠身上热热的，不冷。
“那也不行。”张嬷嬷一把把君柠抱了起来，抱到了暖和的屋子里，还要给她添加衣服。
太后拦住了，“嬷嬷不必担心小丫头，她正玩的热呢。再添衣服的话，不适合。”
“……好。”张嬷嬷放下衣服走了。
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有点不对劲。
君柠明明就玩的满头大汗，她却还要给君柠添加衣服。是关心则乱的缘故吗？
不，她更像是头脑有些不清醒，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恍惚状态。
君柠还透过张嬷嬷转身离去的背影，看到她在伸手抹眼睛，应该是在抹眼泪。
由此推断出，张嬷嬷生活中可能出了什么事，所以才整个人都不对劲的。
君柠问了一大圈慈宁宫的人，也没有问出来张嬷嬷到底是怎么了？直到她撞见和张嬷嬷走的极近的一个御膳房的小丫头，方才知道张嬷嬷生活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张嬷嬷在宫外的儿子出事了。
她那儿子自小就是个上进的，喜欢读书，中过秀才，他总是跟张嬷嬷说他要努力考取功名，然后将张嬷嬷接到宫外去享福，再也不用伺候人。
张嬷嬷很欣慰，每月的月俸她都尽数给宫外的儿子，供他努力读书，希望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可是他那爹不是个好的，老是抢张嬷嬷给儿子的银子去赌。
即便逢赌必输，他还是要赌。
赌到最后，倾家荡产，欠了一屁股的赌债。
他让张嬷嬷儿子给张嬷嬷带话，让张嬷嬷在本月十五之前帮他还清赌债。要是还不清的话，他就把张嬷嬷儿子卖到象姑馆去抵债。
那象姑馆是什么地方？
跟青楼差不多，只不过是男.妓青楼，招揽女客。
张嬷嬷儿子要是进了那种地方，即便将来能够脱身，并且考取功名，也会被人诟病。更甚者，还会有人因此弹劾他，让圣上罢他的官。
所以，那种地方是万万进不得的。
奈何张嬷嬷儿子一副文弱书生模样，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是他那个五大三粗的爹的对手。
他爹要是非要卖他去那种地方，他是万万躲不开的。
要想不去，除非张嬷嬷帮忙还清赌债。
可赌博就是无底洞啊，张嬷嬷即便能费尽力气帮忙还一次，但是能还五次六次，甚至十次八次吗？
自然不能。
因为张嬷嬷大半辈子的钱基本上都供儿子读书了，哪里还再有钱？
就是这一次帮儿子他爹还赌债的钱，她都凑不齐。
可眼看着着十五就要到了，她要是再凑不齐钱帮忙还赌债的话，儿子就要被他爹给卖去象姑馆接客了！
张嬷嬷能不着急吗？能不担心吗？能不郁郁寡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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