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小王，你别走，坐下来。”常新建站起身，紧张地拉住王嘉福的手臂，叹了口气，道：“这事有些敏感，但不是不能办。你坐下来，来来，坐下来。”
常新建见王嘉福像小毛驴一般尥蹶子，心说这小子脾气倒蛮暴躁的，马上缓和了口气。
王嘉福被拉坐下来，道：“锅炉爆炸的原因是你们纺织局下文要求退五君人充实到重要技术岗位，千合纺织厂才把吴大海安排锅炉车间做技术员，导致了严重的后果。当事领导不能说没有责任，但责任的根源在纺织局，不能归结到企业负责人身上。”
王嘉福的话一针见血，不给常新建留半点面子，矛头也直指纺织局。
“哦，你说的是事实，纺织局的确应该承担一些责任。”常新建道：“可是我们纺织局也是根据要求和部署，转发了上级的文件。锅炉发生爆炸事故，总不能处理上级领导吧，总得有人担责任。”
“这些我不管，锅炉爆炸事件发生后，我所知的是纺织局领导一个也没处理，你不是在局长的位置上坐得很稳嘛。但我们企业内处理了一批人，他们都是替你们这些领导背锅的。”王嘉福道。
王嘉福继续说：“我不想跟你追责也不是兴师问罪，我也没有那个权利。这次在你们的要求下我来谈条件。我的条件要求一点儿也不高，这项技术至少要5亿元人民币，换企业的两个人都不行？是不是太过分了？”
“纺织局也是上指下派，为上级工作，还要管理好各所属企业。”常新建见王嘉福咄咄逼人，道：“我没有说不行呀，我看完全可以，条件也提得不高。小王，你别急。这事儿我来办，我来想办法，你看我的就好。”
常新建真的很为难，锅炉爆炸事故在最初研究如何处理责任人的时候，局领导班子权衡再三，才迟迟下达了处理通告。这起事故的发生不但千合纺织厂有责任，纺织局也有责任，如果再往上追，……一纸文件导致了一连串的后果，大家都罪责难逃。
“算了吧，常局长，既然你嫌我提的条件不合适我就不换了。这辈子你也别想从我手里拿到技术材料，你当你的局长，我当我的工人，我们都好自为之！”王嘉福道：“别以为你们有权就可以随意处理任何人。我们没有权的人手里有技术，但我有权不把技术材料交给你们。”
王嘉福又背起黄书包，站起身要往外走。
被训斥一顿满心憋火的常新建，无奈之下再度将王嘉福拉住，道：“哎哎，小王，你别冲动。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这事儿由我来想办法，尽最大可能满足你的要求。”
“是你们要找我谈的，最初我也没想把这项技术发明材料交给任何人，包括献给国家。就因为这个技术材料，我都被你们折磨疯了。既然我提出条件又让你们感到难办，那就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王嘉福道。
“我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年轻人都有些脾气，这一点我很理解你。”常新建在给自己找台阶下，道：“但是嘛，事情还要办，虽然有困难，但也一定要想办法办。”
在常新建的心里，抓到王嘉福手上的技术材料，就等于抓到了救命稻草，否则他也抗不住市里和省里相关领导的一再打压和批评、训斥。
王嘉福知道常新建的内心在想什么，也知道他所说的“难办”意味着什么。但他只能用手中的技术材料给对方施加压力。
“既然常局长说要想办法办，那就等你们想好办法拿出诚意，把事情落实了以后，我再把技术材料交出来。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王嘉福道。
“这个……”常新建欲言又止，他想让王嘉福先交出技术材料，但又一想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道：“那这样也好。你回去整理一下材料，我在局里研究解决问题。等我这边办好了，你那边的技术材料也就整理好了。”
“行，那就按照常局长说的做。”王嘉福道：“我再重申一下我的态度，我要不见兔子不撒鹰。只有见到周贵奎、韩桐峰官复原职，死去的冯树林和姜薇家庭得到经济补偿，才可以把技术材料交出来。”
“要相信组织，相信局领导班子嘛。你放心，纺织局是代表国家行使权力，不是个人开办的公司可以随意改变主意。”新建道。
“我希望你只代表你自己，而不是代表其他，只要你说话算数就好。”王嘉福道：“我看我们的谈话该结束了，今天就这样吧，锅炉房还有电瓶车等我回去修呢。”
“好的好的。我们今天就谈到这儿。中午的饭菜都准备好了，吃过饭再走。”常新建道：“下午我召集局领导班子会议，马上研究这个问题。有什么消息我会让秘书直接和你联系。”
“不在这里吃了常局长。我先走了。锅炉还要车等我修呢。”王嘉福道。
“好吧。来，把这两盒中华烟拿着，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这烟在外面很难买到，拿回去招待客人用，也算我的一份小心意嘛。”常新建道。
王嘉福一琢磨，这烟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算给常新建面子，道：“那好，烟我就拿着了，谢谢常局长！”
“客气啥，以后千合纺织厂那边有什么事儿，你直接给我打电话不用经过别人。我把办公电话给你记一下，你带上。”常新建拽下一张纸，写上四位电话号码，又签了名，递给王嘉福。
“以后呢，千合纺织厂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给我反映。下边的一些工作，有时候厂级领导汇报的情况不一定真实和属实，基层的意见更准确。”常新建道。
“好的，谢谢常局长。”王嘉福接过纸条装进黄书包，又把两盒中华牌过滤嘴香烟装进包，起身告辞。
下了楼，王嘉福找到吉普车，见冯新达厂长正在吉普车内等待。
冯新达笑嘻嘻地打开吉普车的后门，请王嘉福上车。
王嘉福面带微笑地从黄书包里掏出两盒中华牌过滤嘴香烟，递给冯新达一包，又给小车司机于青一包，道：“常局长给我的，我不会抽烟，冯厂长和于哥你们俩一人一盒，替我抽了它。”
那年月，正科级的纺织厂厂长冯新达也极少抽到中华牌过滤嘴香烟，他接过香烟道：“啊，谢谢小王啦。啊，看来常局长和你谈得不错嘛。”
小车司机于青道：“谢谢兄弟，还是都给冯厂长吧。”
明白事理的于青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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