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
永生号3号餐厅。沈冬走在狄凉身后，看着取餐口一份份标好的午餐。白色餐盒如砖块般垒好，以供船员自由挑选。
她点开手环上发来的文件包，从一号餐翻到了十二号餐，终于找到了心仪的一份。
“中午好。”默里坐在对面。
沈冬落座，撕开餐盒上的封条。她拿出一次性筷子，说道：“下次来餐厅吃饭，我得准备一个白大褂了。”
她怀疑在永生科技的眼中，所有的东西都能标上一个合适的记号，并有条理地塞进一个文件包里。
“哈哈...”霍克也打开了自己的餐盒，他遗憾道，“我本来还想在警备局里尝试一下这种取餐方式。以后吃饭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后勤部发送的‘午餐文件包’。
既提升了效率，又增加了仪式感。”
说完，他将料包全部挤进热气腾腾的土豆泥中，一勺子挖了一大坨褐色的粘稠物吃了下去。
沈冬收回目光，庆幸自己选的是清蒸多宝鱼。
她扳开筷子，戳进鱼肚之中。但触感却不似想象中的嫩滑有弹性，而是一种诡异的腐烂松散之感。
鼻尖充斥着鱼的清香味。她手上稍一用力，一股淡黄色的肉虫从孔洞中喷了出来。附在完整的鱼表皮上蠕动。
沈冬手一抖，抬眼看见霍克将一坨夹杂着野兽毛发的黏腻肉泥吃了下去。身旁的狄凉扳开一个类人的头骨，正津津有味地吮吸着白花花的脑髓。
三号餐厅的光线骤然变得昏暗，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隐秘的恶意。
默里喝的粥变成了一碗混杂着眼珠的肉虫饭。粥的味道显然很美妙，他一口闷了半碗，嘴里搅拌着猩红的汁液。
他擦了擦嘴角，一条蠕虫顺势跳到了餐桌上。他看向沈冬，有些犹疑道：“你也想喝粥吗？需要我帮你拿一份吗？”
狄凉见鬼地看着默里，这家伙的表面功夫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吗？
“不用了。”
沈冬一口拒绝道，低下头夹起一团肉虫，凑到鼻尖闻了闻，是鱼肉的香味没错。
看来是幻象。
昨天那条塞壬的能力里果然带着污染。
如此近的距离，她甚至能看见肉虫蠕动的环节，不断抬起的头部。沈冬认真地想了想，就算不是幻象，肉虫也算是高蛋白的食物，吃了也没病。
想到便做，她一口吃下了下去。
虫子在齿缝之间挣扎，但其味道却和鱼肉无异。甚至因为食物的活跃，反而更加鲜美。
餐桌上，霍克看着自己的队员们嘴里嫌弃，却并没挑食，一个两个都吃掉津津有味。尤其是沈冬，每吃下一口，都会回味一会儿。
他擦了擦嘴，说道：“永生科技的人和人鱼达成了合作，后者会帮助我们在迷雾海中收集生物信息，直到我们离开迷雾海。
同时，人鱼一族会派出代表来监视我们的行为。”
很显然，霍克去除了花哨的话术，直截了当地指出了人鱼代表的真正目的。
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道：“而接待人鱼代表的任务，就落到了护卫队的头上。”
狄凉放慢了进食的速度，说道：“我们是垃圾桶吗？”
永生科技觉得接待人鱼代表是一件麻烦且不讨好的事，但肯定不放心交给普通的船员，于是护卫队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狄凉，你就不能好好吃饭？这任务怎么想也不会交给你。”
霍克呵斥道，然后瞟了沈冬一眼，“你这么说话，让接了任务的队友怎么想。”
狄凉被排除在外，默里刚从死亡边缘捞回来。再加上霍克心虚的眼神...
“那人鱼代表什么来头。”她放下筷子。
“海格斯攻船时，周围大部分的人鱼部落都有损伤，一个叫游沧的塞壬带领着族人全部存活了下来。他在昨天晚上加冕成为这片海域唯一的人鱼王。
这次合作能成功达成，也有他的帮助。为表示诚意，他会亲自登船拜访，为期三天。”
“游沧？”沈冬重复了一遍，将这个特别的名字记在心底。
午饭后，段K找到了她的房间，简单关心了一下昨晚战斗中的事。沈冬倒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三言两语打发了来人。
午休之后，手环上准时闪动着亮光。
接到消息之后，沈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指定的甲板区域。她原以为就一个简单的交接仪式，结果人鱼代表的排场比她想象中的还大。
她踏上甲板的瞬间，她还以为自己来到了某个高端的宴会现场。平常就穿着一身白大褂的研究员们翻出了压箱底的西装，不过奥玛不在。
吊儿郎当的船员也穿上了统一的制服，就像是幼儿园汇演一般挺直了脊背。
沈冬急匆匆的脚步放慢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皱巴巴，还混杂着海水咸腥味的衣服，感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其突兀程度，无异于将观众推上一个舞台参与话剧表演。
连霍克都穿得人模狗样的。她无语地走了过去。
“该换衣服了。”霍克目光平视前方。
沈冬学着他摆出了一副专业护卫员的架势，低声道：“能力的消毒比手洗干净多了，我是一个务实派。”
“一个真正的务实派从来不会说自己是务实派。”
这时，船底传来整齐而激昂的歌声，海螺的呜呜声穿插其中，显得格外肃穆。一条双尾漆黑的人鱼被冲天的海浪托举而起，从天而降，落在甲板上的红毯中央。
飞溅的海水化为雨幕落下，被人鱼蜡烛染成星星点点的幽蓝水滴，万千细丝之中，那条人鱼唇角带笑，冰蓝色的眼中时时闪烁着野心和欲望。
但这是猩红界，野心和欲望是一个人身上最美好的品质。但这里，善良和温柔是街边的免费赠送的礼品劵，没有一首歌会歌颂代表软弱的品性。
自蒙昧时代伊始，到神圣闪耀辉煌之年，再到此刻的余烬时代。猩红之辈，只会高举欲望的火把，熊熊燃烧至末日降临。
甲板上所有人都在鼓掌。
密集的掌声中，沈冬和游沧认出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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