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升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四周有风，应不是闭塞之处……苏升抬起头来，向两旁张望。
他是九品巅峰，目力极佳，但就算是这样，在这密不透光的鬼地方中，他只能依稀看到前方的墙壁。
若是在外面，哪怕只有一点小光源，他都能将周边看得清清楚楚。
其实他也可以将真气向四周蔓延，以此来充当眼睛，还能摸索到肉眼不容易察觉的陷阱。
但此时此地太过危险，他不能在不要紧的地方耗费真气。
苏升使劲拍了拍手，将手上的泥巴拍掉，这才向怀里探手，掏出一根火折子来。
行走江湖，出门在外，火折子还是必备之物。
苏升打开火折子，轻轻吹了一口气，就听得嗤啦一声，一丛火焰跳起，照亮了四周。
火光昏黄，只能将身前三尺的黑暗驱散。
但这样的就够了，只要有一点光亮，他就能看清四周。
苏升再次抬眼扫视，眼睛顿时一震，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一条极深极长的墓道，底下泥泞不堪，但两旁墓壁却是用青石铺就而成。
青石墓壁上，雕刻有龙头狮首，但上面都挂满了褐色痕迹。
苏升一眼就看出那褐色痕迹是什么，那是干枯已久的血！
因为在它们的底下，是密密麻麻的白骨，数不清的头颅在地上乱放。
墙壁上的都是他们的血！
……
陵墓外，冰湖上。
李太傅与芙蓉山主人并肩站立。
芙蓉山主人抬眼看向黑莲，眉头微皱。
“杀气太重，那黑莲道人的功夫越发阴狠了。”
李太傅也不隐瞒，坦然说道：“功法无关善恶，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芙蓉山主人面色一变，低头直视李太傅。
李太傅继续说道：“还请前辈莫怪，这里面的都是雍州的魔教中人，死不足惜。”
芙蓉山主人脸色稍缓，松了一口气后，又语重心长道：“杀孽还是太重，你这把年纪，只怕遭不住啊。”
李太傅笑容沉重，道：“当年诸国乱战，哪一个大人物手头上不粘满了血？”
他抬起头来，与芙蓉山主人对视：“就说当今的皇帝，他岂不是从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
前辈您之所以会从扬州金陵城来到甘城这边陲之地，不正是因为他吗？”
“够了，不要再说！”
芙蓉山主人面色一沉，直接打断李太傅的话。
李太傅拱手作揖，道：“言及此狼子野心之辈，李某言辞激烈，若惹了前辈不喜，还请恕罪。”
芙蓉山主人仰头看天，长叹一口气后，才缓缓说道：“当今陛下文治武功，无人能及，莫要说陈国了，就算是齐国、楚国，又能复国？
你该看开点了，还能安享晚年。”
李太傅义正言辞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亡国之臣，安能苟活于世？前辈与我遭遇相似，应能体会。”
芙蓉山主人自嘲道：“我？只是一个苟延残踹的老人家罢了，开了一间小酒铺，了却残生足以。”
李太傅踏前一步，慷慨激昂。
“那前辈就这样认命了吗？亡国之痛，灭族之恨，难道就随江水流去吗？”
他的眼帘低垂，沉声道：“但哪怕是江水，也会有冻结的一天啊，莫大仇恨岂能相忘？”
芙蓉山主人似乎被他这般言语打动了，但冷风吹过，又将他吹得冷静下来。
“想要报仇，可就怕以卵击石，亲者痛，仇者快。”
他说到这里，又忽然苦笑一声：“可笑我都没有亲者了，还这么懦弱。”
古人有言，哀莫大于心死。
李太傅知晓芙蓉山主人的来历，清楚他遭遇了什么事，才会从闻名天下的芙蓉山主人变成一个默默无闻的老掌柜。
他是想要报仇的，但又怕违了当年惨死妻儿的遗愿，不能好好活下去，万般煎熬下，只能躲到甘城来。
李太傅知晓此时正是趁热打铁的好时机，赶忙说道：“眼下便有一希望，前辈可要抓紧了。”
芙蓉山主人沉默片刻，问：“你是说苏升那小子？”
李太傅点头，道：“当今陛下刚愎自用，倒行逆施，虽一统天下，但百姓苦不堪言。
小皇子虽还年轻，但天赋心性，都是上上之选，乃王者之人。
只要我们蛰伏起来，养精蓄锐，待时机一到，便举旗高呼，天下之人莫不相望，从者云集！”
李太傅深吸一口气，眼中藏着的火焰熊熊燃烧。
“到了那时，你我之仇，可报，你我之愿，可成！”
芙蓉山主人沉默了，他在想李太傅的话。
苏升这小子打小他就认识，武学天赋是有，但能否率兵打仗，倾覆大晋，他却是看不出来。
如果赌错了，就是万劫不复。
但如果赌对了呢？
芙蓉山主人忽然一笑，李太傅眼神期冀。
“且看看苏升能否从陵墓中出来吧。”
李太傅自信道：“还请前辈拭目以待。”
芙蓉山主人点头，突然回头，低声道：“又有人来了。”
李太傅笑道：“现在来的，应该是雍州的正派人士了，前辈，我们先走到别处去，别碍着他们。”
芙蓉山主人应允，带着李太傅向远处飞去。
临行前，他回头看向那朵悬浮在空的黑莲，问：“那玩意你要不要拿走？”
李太傅摇头：“那可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大礼，岂能拿走？”
芙蓉山主人心里一动，旋即摇头，飞向远处一座山峰。
大礼总是有代价的，不知李太傅又要对这些正派人士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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