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杀手见方若云缓缓放松了下来，不再喊叫，便松开了捂住她的嘴的手。
方若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她装作镇定自若、高贵矜持的模样，质问道：“我交给你办的事情，你办得如何了？”
“方姑娘放心罢，已经办妥当了。”那杀手开口回答。
那声音刚一脱口，方若云便觉得非常受不了。
这杀手的声音宛如裂帛之声，又宛如某种利器在切割着硬物，又仿佛这杀手的咽喉中卡着什么异物。总之，很是难听刺耳。
如果方若云没猜错的话，他的声带已经在早些年的时候损坏了。
方若云微微地皱了下眉头，她有些不放心地追问道：“林云卿，她染病了？”
那杀手答：“是，她今晚必定发病。”
方若云紧绷着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了下来，虽然已经极力掩盖，但她端庄俏丽的好看面容上，仍浮现出了一丝惊喜的笑容。
那笑容，就好像是如愿以偿，得了糖果的孩子。欣喜中带着满足，愉悦中又带着欢喜。
忽然，方若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猛地想起了什么。
“你自己动手的么？”方若云问道。
那杀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方若云缓缓地拾起了落在地上的宫灯。那宫灯里的烛火不断摇曳，映衬着这杀手的脸庞，阴气森森，好似吐着信子的毒蛇。
“你不是自己动手？那你寻了谁办这事？你确定稳妥？”方若云喋喋不休地追问道。
这般严重的事情，万一失败，后果不堪设想！毒害林云卿，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人策划的，如果败露，让太后或者摄政王发现，自己怕是……
见方若云不依不饶地追问，那杀手冷笑一声，说道：“方姑娘，你要的结果不就是林云卿染病么？如今，她已染疾病，奄奄一息，命不久矣。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至于过程如何，由谁行事，这很重要么？”
杀手一针见血，说中了方若云的心坎。
方若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这杀手是方若云托她的奶娘金嬷嬷从宫外寻来的，据说是胤朝死士的后裔。只要出的筹码够重，钱财够多，普天之下没有他杀不死的人。
截止现在，方若云已经多日没有见到陆霆闵，非常之想念。她寄去隔离区的书信，陆霆闵一封都没回。
她本想问问这杀手是否有见到陆霆闵，陆霆闵的身体状况如何？可她见这杀手阴森可怕，难以接触，想想便算了，还是不问了。
夜色渐渐浓郁，头顶上乌云汇聚，一场秋雨蓄势待发，似乎随时都会倾盆而下。方若云愈发觉得周围愈发寒气逼人，便不想久留。
方若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十万两黄金，明日子时，你去找金嬷嬷要。我会提前将十万两黄金交到金嬷嬷那里。”
那杀手不疾不徐地冷笑了一声，他不急着应答，忽然，他眸中闪烁起一丝怪异的光芒。
没等方若云反应过来，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侧有一阵冷风猛地刮过。等她侧眸一看，那杀手已经不在自己的眼前了！
与此同时，一阵凄惨惊恐的叫声自自己身后的草丛里传来。
方若云愕然回眸，只见那杀手站在草丛边，一手拎着一个瘦小较弱的身影，另一只手执着利剑，那利剑的尖端，抵在了那人的咽喉处。
手中的宫灯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但方若云还是看得一清二楚，那杀手手中抓着的年轻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跟随了自己十多年的侍女——沉香。
沉香躲在花丛后偷听了许久，她本以为自己没被发现，此时被忽然拎了出来，登时吓得大惊失色，面目扭曲。
“沉香，你怎会在此处？我方才不是交代你了么！让你乖乖地、老老实实地待在太后的寝宫！”方若云又惊又气，她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
沉香看着方若云，苦苦哀求着：“方姑娘，方姑娘，今日夜黑雾重，奴婢是担心您的安全，所以才跟出来看一看的。奴婢刚刚才到，奴婢什么都没听见！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沉香的咽喉抵着剑锋，她也不敢乱动，只能不断地解释与求饶。
那杀手漠然地瞟了方若云一样，又看向了沉香。他手中的力道加重了一分，他急促地嗤笑了一声，问道：“你当真是刚刚才到？呵，我与方姑娘碰面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尾随到这里了。难道不是吗？至于我为何现在才揪出你，那是因为，我知道你的命运从始至终就已经在我的手里了。”
杀手一语中的，那沉香见无法隐瞒，便声泪俱下地说道：“方姑娘，奴婢是不会说出去的。奴婢也万分厌恶那个林云卿，恨不得她马上去死！方姑娘，您就念在奴婢伺候了您多年的份上，放过奴婢吧，奴婢一定不会说出去的！请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方若云只觉得周身冰冷，她提着几乎熄灭的宫灯，沿着石板路，一步步地走向杀手与沉香。
面对如今的局面与沉香的苦苦求饶，方若云的心中已经做了一个决定。只是，她无法将那个决定直接说出口。
方若云再清楚不过，如今等待沉香的结局只有一个。但是，那些话语就好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处，咽不下，吐不出，只能卡在那里，生疼生疼。
沉香仍在不断求饶，她哭得涕泪纵横，鼻涕与眼泪糊了一眼，看上去很是凄惨可怜。
方若云提着宫灯，周身僵硬地伫立在一旁。她听见杀手的声音徐徐响起，就像是死神的低语，又像是冥界判官的宣判。
“方姑娘，目前有两条路可以选。”那杀手轻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沉香，说道：“第一条，今夜放过她，翌日，就她赶出宫去。第二条……”
杀手停顿了一下，饶有兴趣的笑容在黑色面纱底下慢慢浮现，他又不急不慢地说道：“第二条，那就是，让她没有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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