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汝南王司马统。
别看他曾祖父汝南王司马亮当年威风赫赫,可现在的汝南王爵位还是皇帝赏赐的,不然他司马统只能当个近身侍卫。
司马统对于皇帝的忠心,绝对可以排进在座八人的前三之列。
这个人表示反对,皇帝也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卿有何高见?”
“陛下,左军将军一职十分敏感,又值庾王二族相争,骁骑军和右卫军已为两家瓜分。目下郗家正对左军虎视眈眈,无论陛下决定由谁出任,都将成为诸家各族的眼中钉、肉中刺~!难道陛下忘了当年南顿王是怎么死的吗?”
皇帝身躯微微一颤。
司马统一番分析说的完全都是实话。要是在羽翼未丰之际就冒然出击,不仅会让各门阀有所警觉,而且就算成功,将来也会遭到各门阀的联合绞杀。
当年皇帝的父亲,司马昱的哥哥,晋明帝临终之时,曾经希望把托孤重任交付给宗室,南顿王司马宗。
不料庾亮得知这个消息后,竟然强行硬闯进宫,在晋明帝的床前逼迫他收回成命。又派赵胤等人收捕司马宗党羽,以谋反罪全部处死。
年幼的皇帝即位时还曾经问过身边的庾亮,那个常见的白胡子老头哪里去了?
庾亮对曰他谋反,已经被杀了。
皇帝还好奇的问道,今日舅父说人是逆贼,就杀了他;那么他人说舅父是逆贼,应该如何办?
皇帝至今仍然记得庾亮那深深忌惮的眼神。
那个眼神让皇帝也好几天没有睡安稳觉。
加上最近庾冰又以皇太弟琅琊王大婚为名,大肆加塞自己的亲信进入琅琊王幕府。其废立之威胁,已经昭然若揭。
要不是庾冰如此露骨的行为,皇帝也不会同意司马昱的冒险计划。
众人见皇帝沉默不语,也都不好开口相劝。毕竟还是皇帝做主。
“陛下!以臣之见,既然推荐我们的人有危险,那何不推荐庾氏的人呢?”陶旭突然开口道。
皇帝眉头一展,连忙让陶旭继续说下去。
“这左军将军如此重要,必然是各族所盯上的重职。不仅是我们的人,别人上位,也会有风险,不是吗?”
皇帝连连点头。
的确,除开原先就占据位置的何充。王导派王恬抢占了骁骑军,庾冰派赵胤抢占了右卫军,在表面上达成了平衡。双方也就暂时罢手。
如果此时庾、王任何一家再抢占了左军,那京城力量对比就会再次失衡,这是庾、王任何一家都无法接受的。
其实如果理性来看,让宗室,或者亲宗室的外臣来执掌左军,将会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也能最大限度的维持京城的和平秩序。
可问题就是庾、王两家谁都不能退那第一步。
谁退第一步,就可能被推第二步。
这第二步绝不是自己退的,而是别人推的。
也许让一方的人选吃亏落选,再由另一方提出由第三方人选出任,将会是最好的选择。
“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左军将军的人选,究竟有哪些?“陶旭问道。
司马昱凝着眉头数道:”王丞相这边,似乎只有冠军将军贾宁。而庾季坚那边,则有新被赶出来的步兵校尉杜援,长水校尉郭熙。“
陶旭接着道,“既然如此,那陛下何不让人举荐杜援和郭熙二人出任左军将军?”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
推举庾冰的部下?
陶旭却信誓旦旦的说道:“如此一来,庾季坚自己就会举棋不定,而王丞相那边,也绝对不会同意。在人事方面,尚书台还有谢仁祖,只要他能顶住压力,不给这个推选进入议事流程,那诸葛令君在尚书台也就无能为力了。”
“可就算如此,那如何确保他们一定不能出任?”司马昱追问道,“这么拖,也只能拖个不成不就啊?”
陶旭又笑了,“此事极易!”
说着,他也压低了声音,让众人凑上前来,把自己刚刚盘算出来的想法说了一遍。
“这也有点冒险吧?”司马统再次表示了忧虑。
看来这位也是个失败主义者。
“这次我同意子初的想法!”
第一个出来站台的是荀羡,“庱亭军的战斗力不敢说冠绝江东,但对上任何军队都不怵!这一点,我可以作保!”
荀羡的力挺让皇帝开始动摇了,他巡视群臣,问道:
“诸卿都以为如何?”
王蒙和刘惔都是清谈高士,他们表示不便参与这种下作的勾当。
而另一边钟诞和刘讷作为忠二代,则表示一切以皇帝马首是瞻。
剩下的汝南王司马统已经表示了反对。
就只剩下会稽王司马昱了。
作为皇帝的亲叔叔,他说话的分量,是在座中分量最重的。刘惔和王蒙都是他的幕府署官,也是他引荐给皇帝的。
同时,司马昱的官职是侍中、兼右将军。
官职上可以直接领左军将军的职衔。只是苦无自己的班底军队。否则也可以学习王恬,直接进驻,根本不用看人脸色。
他皱着眉头想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吧,也只有这么一试了。”
皇帝见司马昱都点了头,自己也没拒绝的理由,便答应了依照陶旭的计划行事。
“好了,今天天色也不早了。”皇帝指着外面已经漆黑一片的天空道,“诸君早点回府歇息吧。十日之后,再在此地集结,各自说一下准备的情况。”
“谨遵圣命!”众臣一齐拜道。
“陶卿,这些日子你的婚事也好好准备准备!”说完了正事,皇帝突然扯到了陶旭的婚事上,室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南郡公主乃是朕最心疼的胞妹,你可不能像桓元子那般慢待了她!”皇帝指着陶旭笑道,“不然,朕可要亲自判你和离!”
众人又笑谈了几句,这才分手告辞。
这座鸡鸣巷的小宅虽然不大,但胜在门户众多。东西南北居然有八道角门之多。众人散开后两两为伍,互道一声告别之后,便散开了。
陶旭自然和荀羡走一路。
“令则,这次你回来,虽然是个射声校尉,但也只是个空头将军。你失不失落?”陶旭边走边问道。
荀羡抬头看着空中的明月,一阵凉风拂过面庞,这是深秋夜晚难得的凉风。秋风一起,就意味着冬天不远了。
“有什么可失落的?”
“如果我让你做上这个左军将军,你要不要做?”
突然,陶旭停下了脚步,双目炯炯,直勾勾的盯着荀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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