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场大多数老头们内心的想法。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还是有些看不上李倓的,即便是从崔乾佑手中抢回了长安城,在他们看来,也依旧没有什么威胁。
不过,这些老头子中,却有一个人的想法与众不同。
毛明才,这位曾经担任过几年户部尚书的老家伙,在看到温名山“喜丧”的那一刻就隐约觉得不安。
此时,在看到李倓准备下高台的时候,心中那股不安感,更是直线攀升。
一步,
两步,
三步,
……
随着李倓距离地面越来越近,那位年轻的建宁王,每下一层台阶,都好像踩在了他毛明才心口一般。
迎着头顶的日头,毛明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恍惚之间,他似乎在那位年轻的建宁王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十多年,还是几十年?
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天气,也是这样的日头,也是眼前这样风华正茂的少年,一步一步的,踏过太极殿的九层龙阶,坐上了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利的椅子。
只不过,那道背影,是向上登台阶,而建宁王,此刻,则是在向下。
像,太像了!
这位年轻的王爷,真的太像年轻时的圣人了。
毛明才的身子开始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颤颤巍巍的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放在了站在一边的儿子身上。
“爹?”
“快,快,扶我!”
“扶我下去!”
毛明才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自己和他儿子才能听到,但语气中,却带着一种决绝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待会……若是王爷想做什么……毛家,必须全力支持!
要像,要像眼前的温家……一样!
即便,即便是散尽家财,也要,也要全力支持王爷!”
说罢,毛明才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之色,但还是按照老父亲的话语乖乖照办,不敢有一丝迟疑。
而已经下了高台的李倓,自然是没注意到这一幕,而且,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身后的那张高台,说是高台,其实也就后后世村里唱戏所搭建的那种台面子一样,最多只有两三米那么高,从台阶上下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此时的李倓,正披着那身带血的甲胄,悠悠穿过人群,一步步的来到了存放温名山遗体的那扇棺材面前。
李倓今日的一举一动,都被很多人注视着,所以,当看到他走进温名山的棺椁时,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不解。
全场,只有极少数人,可能猜到了李倓接下来想干什么。
那位前任户部尚书毛明才看着这一幕,眼睛瞪得老大,连忙让搀扶着自己的儿子加快了脚步,希望尽快到达李倓身边。
高台上,留在李泌身后的高豹有些不解的望着身侧的张小敬,希望自己的这位“同事”能给自己讲解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咱俩,要不要下去?”
“你找死啊?”
张小敬白了一眼满身肌肉的高豹,眼神中露出一股嫌弃。
没见眼前这位白衣道士都开始“修仙”了吗?
虽然咱也不知道王爷要做什么,但标准答案不就在眼前吗?画什么蛇,添什么足?
人家李泌都把标准答案丢出来了,跟着修仙就对了,管什么闲事?
眼下这是王爷和那些老头子们的局,你一个当“保镖”的,急个屁啊,着急忙慌的往火坑里跳?
嫌命长啊?
感觉到自己被马夫鄙视的高豹显得有些气愤,同时还默默地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怀疑。
我真的很笨吗?
……
那些围在棺材周围,温名山的家眷们,在看到李倓亲自下场之后,一个个即紧张,又激动,面对眼前这位年轻的王爷,当即便要行大礼跪拜。
“拜见王爷,王爷……”
李倓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不想听这些场面话。
紧接着,在数万人的注视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李倓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操作。
只见,李倓拉开一个负责抬棺的家仆,微微弯下腰,将那支负责支撑棺材的木头,扛在了肩膀上。
“王爷您……”
温名山的长子已经呆了,整个人有种晕乎乎的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吗?
但下一刻,他便意识到了自己并不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幕,是正在发生的现实!
“起棺!”
只听李倓一声令下,四周的军卒们立马上前推开那些家仆,纷纷学着自家王爷的样子,抬起了温名山的棺椁。
以王公之身,抬臣子之棺!
这是什么待遇?
古往今来,何曾听说过有人受到如此礼遇?
从今天起,谁还敢说,这位年轻的王爷不重视文人?
温名山的家眷们震惊了;
那名年轻的士兵直接呆在了原地;
军中的丘八汉子们眼眶开始发红;
在高台上正襟危坐的老头子们则是浑身颤抖,脖子股传来一丝丝寒意。
“还坐着呢?”
“还有脸?”
“坐着哩?”
几句话,让这些身着大红官袍老家伙们,于烈日之下,产生了一种仿佛身处冰窖的感觉。
说话的,是退出“修仙”状态的李泌,此刻的李泌,一袭白衣,面朝那些朝堂老臣,语气之中,尽是嘲讽。
“你……”
一个老头刚准备指着李泌的鼻子骂上一句“放肆”,但最终,思虑再三过后,他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无他,不敢而已。
“诸位阁老想必是坐的不舒服了,来人,把凳子卸了,让诸位阁老们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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