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之楚最后一个字落下，陆思远的手忽然伸下桌面，抓住了陈旭阳的手腕。将盛怒之下欲站起身的人硬生生“按”在了座椅之上，答道：“我想‘随心所欲’这四个字是世上绝大多数人所向往的。当然我庸人一个也难未免其俗。不过真正能做到‘随心所欲’四个字的却是寥寥无几罢了。”
“哦？”郑之楚惊讶道，“那难道是我看错了，也对，年纪大了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让陆总见笑了，郑某自罚一杯。话落，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郑总这么说倒是让我无地自容了。”陆思远拿过三个酒杯放在身前，又将酒杯一一倒满，道：“这‘自罚’二字怎么也轮不到郑总您来说，郑总大人有大量不与我一般计较，我却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先前确实是我行事莽撞，今日郑总能给我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来亲自表达对您的歉意，实在是对在下的恩惠。这三杯酒权当陆某做错事之后的自罚。”话落，陆思远就眼前的三杯酒全部一饮而尽。
郑之楚道：“陆总这又是何必，我这人做事一向恩怨分明，陆总之前已经道过歉，我也已经接受，就没必要旧事重提了，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很好奇，不知陆总能否为我解疑？”
“郑总请问，”
“今夜我若再次醉酒后，陆总在有陈总的陪护下还会不会对我拳脚相加呢？”
陆思远有片刻的惊讶，他着实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须臾，“郑总说笑了，我们都不是会在同一个地方犯相同错误的人。”
郑之楚视线扫过，望向今夜自始至终未发一眼的人，道：“那不知陈总你会怎么做？”
陈旭阳方才因盛怒暴露的青筋已经消散，面容平静的看了看身旁的陆思远，片刻后直视郑之楚的视线询问道：“郑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郑之楚微微一怔，道：“能从陈总口中说出假话倒是不易，我倒是有些期待这假话会是什么样子的？”
陈旭阳不卑不亢，道：“若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自然以你为先。”
郑之楚：“只为合作？”
陈旭阳：“只为合作！”
郑之楚没想到陈旭阳承认地这般坦荡。随即又问道：“那真话又是什么？”
陈旭阳没有犹豫，道：“在绝大多情况之下，我会选择和我身旁的人站在一起。”
郑之楚道：“你是说，你不会制止陆思远动手？”
“不，”陈旭阳反驳道，“我想郑总误会了我的意思了。”
“哦？”郑之楚道，“那是？”
陈旭阳道：“我的意思是我会和我身旁的人一起动手。”
郑之楚愕然，片刻后道：“合作不要了？”
陈旭阳道：“既然是郑总要听真话。我自然会以真话告之。若是郑总要听假话，为了合作我也能说得出。就看郑总愿意听真话还是假话了！”
“有什么区别吗？现在我是真话假话都已经听到了？你认为在听完这两种话后我还能将酒吧的设计交给你们公司吗？”
陆思远没等陈旭阳开口，抢先道：“郑总做事自然有您自己的考量。真话与假话当然也逃不过您的眼睛。我想坐在郑总这个位置上，真话假话于您而言只在于心底而不在于说话之人。”
最后一句话让郑之楚双眼微亮，只是那心底的震惊只有郑之楚自己知晓，那隐藏最深处的感伤忽然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郑之楚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人走得越高心就越孤独。诚然，他现在是孤独的。没有一个和他比肩的人站在他的身边听他心中所想、知他心中所思。他所看到的是很多人对他的虚以逶迤，是阿谀奉承。在这一刻，郑之楚觉得陆思远说的无比正确。真话也好、假话也罢，于郑之楚而言真的没有任何区别。
思绪划过，郑之楚拿起桌上的烈酒一饮而尽，在酒桌上游刃有余的郑之楚那一刻辛辣灼热着他的喉咙，再贯穿了他整个五脏六腑。而眼前两个人影却是无比清晰。放下手中一饮而尽的空杯，郑之楚又为自己添满，道：“陆总果然是聪明人。即是如此那不妨猜一猜我为什么会发那条微博？”
陆思远为郑之楚添酒，道：“我不过是混迹生活底层的小人物罢了，郑总做事我还真猜不出为什么？但，我想，总不至于有人拿着刀架在郑总脖子上让您发微博吧！”
若是此刻陆思远直视着郑之楚的双眸，那一定能看到郑之楚那不自然的嘴角。可万事皆无“如果”二字。
郑之楚笑道：“若我说有，陆总会不会觉得惊讶？”
陆思远猛然抬起头来望着郑之楚，见他面色如常不似玩笑，片刻沉寂后，道：“若真有人敢拿刀架在郑总脖子上，我倒是很更好奇这个人会是谁。”
郑之楚反问道：“那陆总不妨猜一猜到底有没有这个人？”
陆思远没做思虑，微微摇了摇头。
郑之楚收回一直直视着陆思远的视线，笑道：“陆总果然聪明，你猜对了，的确没有这个人。那条微博是我自愿发的，想知道原因吗？”
陈旭阳道：“郑总有什么话不妨明说，这么拐弯抹角让人猜来猜去着实难受的很。”
恰逢此时，最后一道菜上桌。郑之楚道：“好了，这菜也齐了，还是先吃饭吧。说了这么多我都饿了。”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让陈旭阳着实不舒服，一口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无奈也只能先吃饭。
饭桌上，郑之楚似是已经完全忘记之前所说的话。对于之前之事更是一字不提。
期间，陆思远明里暗里的提了有关合作的事情，却是被郑之楚以“吃饭不谈工作”以及各种含蓄的理由打发过。
几番之后，陈、陆两人便不再提起。
饭局结束已过十点，送走郑之楚，陆思远和陈旭阳才各自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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