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哥噎了一下，他也没想这么多。
二舅哥跳出来救场：“我妹妹才嫁过来多少时日便不明不白地死了，你总得给我们韦家一个交待吧？”
“娇娘是被山贼所害。”
“那为何不报官？”
“自然是要报官的，只是先让娇娘入土为安罢。”
“不查验一下怎知娇娘不是被你所害？”
“我为何要害她？”
“谁知道你为何害她，总之，你赔娇娘的性命来，要么赔银子！”
“山贼已经逃了，我找谁赔银子？”
“你找谁赔银子我们管不着，我们韦家找你赔便是了。”
几人沉默了一会。
白子苏忍住气：“好，待娇娘的后事办好，我赔便是了。”
大舅哥接了上来：“那我们现在签个约画个押，事后也不用再多纠缠，按章办事即可。”
“大舅哥，娇娘还在外边，我让福叔找你们来是来商量如何办后事，不是如何赔银子。”
“这是什么话，娇娘是我们的妹妹，我们比谁都想替她办好事。只是，她如今死得不明不白，怎好糊里糊涂地便下了葬？”
“还要怎样？”
“要么我们上官府报案去，让官府来查验娇娘的死因。要么丁卯说清楚，该怎么赔，何时赔，画字签押，板上钉钉，绝无反悔。”
白子苏有些动怒：“官府查验，又要扰得娇娘死后不安。我们都是她的亲人，于心何忍？”
“妹夫此话差矣，我们自然不愿官府查验，只是不能为了这个而放跑了真凶不是？”
“山贼已经跑了，子苏必定会全力追查。”
“你追查？”
大舅哥冷笑一声：“且不说你一个小小的校尉如何追查山贼，若是这山贼是你捏造出来的，怕是查到天荒地老也没个结果。”
混不象话！
桂熙在一旁再也忍不住，站到白子苏跟前，冲前大舅哥喝道：“少夫人是被山贼所害，我也在场，绝不是公子捏造！公子为了救少夫人还伤了腿，你们如何造他污名！”
“哼，一个小兔儿爷说的话能信么，说不准你还是帮凶。”
“你......！”
她不知道兔儿爷是什么意思，大约是兔崽子的意思吧，还说她是帮凶也是不能忍的。
“报官便报官，我们大公子清清白白，不怕官府来查！”
“行了，你们要我赔多少。”
白子苏把她拦开。
何必吵吵闹闹。
娇娘刚没了，便跟她两个哥哥吵架，实在有失体统。
“大公子，又不干你的事。”
“罢了，阿熙你去把笔墨和纸拿过来。”
“大公子......”
“快去。”
“是。”
她不甘心地出了堂屋。
院子的东厢房里摆了书架、书案，桌上摆着文房四宝。
她取了笔墨砚台和纸，回了堂屋。
屋内白子苏紧皱着眉头，脸色十分难看。
大舅哥和二舅哥坐在他对面。
大舅哥眯着眼打量着他的表情，二舅哥虎视耽耽。
想必提了过分的要求。
桂熙把纸放下，一边研墨一边留意着他们。
“两位舅哥，你们也知道子苏只是个小小的官员，没有多少俸䘵，也没有什么油水，哪有那么多银子赔给你们？”
“白家连五千两银子也拿不出么？当初那姜丞相家可是出这么多银子要聘我家娇娘的。”
“人家不也没聘嘛。”
二舅哥“乓”地一拍桌子：“还不是因为娇娘要死要活地跟你！”
白子苏顶住额头，闭着眼，忍了半晌：“行，不过我现今拿不出这么多。”
“你能拿出多少？”
“我手头只有两百两现银，还要操办后事，等我有了再给你们罢。”
二舅哥脸色一沉，又要发火。
大舅哥使了个眼色止住了他。
“既如此，我们也不为难你。写个欠条，欠韦家五千两白银，一年内还清。若是到时还不出来，以这宅子抵债，你也是划算的。”
白子苏笑了一下：“原来你们是看上了我这个宅子。我这宅子又小又旧，怎地入了你们的法眼？”
“妹夫不要这么说，我们只是疼惜娇娘的性命而已。可怜家父家母老年丧女，总要给他们一个交待不是？”
“一年来不及，三年罢。”
“我们签一年，若到时妹夫真是不方便，宽限些时日也是好商量的。”
“签吧。”
他已经不想再跟他们纠缠。
桂熙一边研墨一边朝两个舅哥翻白眼。
大舅哥见她磨磨蹭蹭，走上来接过她手里的墨自己磨了起来，又写好契约交到白子苏手上：“妹夫，你过目，可以的话签字画押便可。”
他略略看了下，痛快地签了字按了手印。
两个舅哥把契约小心揣进怀里。
“妹夫，我们先回去一趟，我把我家小儿接过来摔盆。”
两人说完便急急地走了。
白子苏仰靠在椅背上，一脸郁闷。
“大公子，真给他们签了？”
“是。”
“那让他们报官呗，我们又不怕。”
“你不懂。”
“可是这银子，若是还不上这宅子便没了。”
“没了便没了。我会再给你找个营生。”
“我又不是担心这个。”
看她一脸委屈，他拍拍她的手臂：“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不还有一年么。帮忙去。”
福叔进来送了个拐杖。
他把拐杖撑在腋下，跟他们一起去布置灵堂。
一瘸一拐，像极了他现在失衡的生活。
三日后，韦氏落葬。
嘈杂了数日的白宅终于清静了下来。
白子苏守在韦氏灵前几乎没怎么吃喝，人也瘦了一圈。
忙完后，他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在福叔和桂熙的劝解下总算吃了顿饱饭，在床上连睡了两日，终于醒了过来。
“大公子，你醒了？”
她正趴在他的床边，听见他翻身的动静赶紧直起身子。
他坐起身来，一时有些恍惚。
怎么眼前侍候着的是阿熙？
娇娘呢？
哦，阿熙跟他入京来了。
娇娘，没了。
再睡会吧。
睡着了便什么也不想了。
“大公子，起来吃个饭吧，你又是两日未进食了。”
他闭着眼，动也不动。
他的脸庞比往日更白了些，少了些许血色，颌下的棱骨更分明了。
“大公子？”
“嗯。”
他仍是闭着眼。
“你起来？我去端盆热水来给你洗个脸？”
“嗯。”
她得了他的应，赶紧去取热水和毛巾。
可怜的大公子。
回来时白子苏坐在床边发呆。
她递上热毛巾，等他洗了脸清醒了一些，又去取了饭菜，坐在桌边看着他吃饭。
他大约也是饿了，很快地扒完了碗内的饭菜，才注意到坐在一边的桂熙。
他的目光犹豫着在她身上打了几个圈。
“怎么了，大公子？”
“无事。”
他憋出两个字，把碗筷放到桌上。
她收拾了拿出去。
“这个阿熙，没规矩得很。”
他喃喃地自言自语，又接了一句，“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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