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噬罪者
卡塞尔学院本部，中央控制室。
“大阪气象局刚发布的最新消息称，在某处山谷发生了短暂但降水量超过250毫米的特大暴雨。诺玛分析结果是小范围的元素乱流，所有的‘水’在那块区域瞬间聚集然后落下，就像海洋从天而降。”执行部的年轻成员来时风火，把报告“扔”似的丢到施耐德教授面前的桌案上，走时也不落下风同样风火。
如果不是执行部部长亲自坐镇，恐怕这会儿控制室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祭坛封锁？”风纪委员曼施坦因从施耐德手中接过报告，“比起纽约那次，这次似乎范围更小，造成的损失也不大。”
“未知的龙类复活世界随时都面临毁灭性的灾难，可你眼里却只有财务方面的损失，日本财政没有你才是最大的一笔损失。”古德里安两眼充血通红看上去面目狰狞，可他那身圣诞老人睡衣的打扮又显得那么人畜无害，倒像只奶凶的小老猫。
自校长召开那次会议以后，他们的吃喝拉撒几乎都只在控制室完成，古德里安眼角全是没清理的眼屎，短促的睫毛上也沾有黄色细腻的颗粒，俨然全无冰清玉洁教授的风范。
“我们还要继续等待校长的通知么？全世界的混血种挤破头也买不到飞往日本的航班机票，可我们却只是坐以待毙对着屏幕等待诺玛的分析结果。”古德里安擦了擦眼镜，好像眼镜比本身的干净更为重要。
“楚子航已经带着他的小队乘坐校长的专机出发了，他是所有学生中最优秀的，我相信他。”施耐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是他今天开口的第一句话，开局即王炸。
“你疯了？即使你是执行部部长，这么做也会被校董会罢免！而且日本情况不明，到现在我们依旧联系不上设立在日本的学院分部，好像整个都日本与世隔绝了，要是学生出了事谁能保得住你？扪心自问你的良心也过不去吧！”曼施坦因压低声音小声地吼道。
“你是第一次了解我么？”施耐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摸出小铁盒，里面是金黄色的烟丝，他搓出一支漂亮的手卷烟，动作麻利而流畅，是正派老烟鬼的手法，“别忘记学院培养学生的目的，他们不是培养在温室的花朵。”他划开火柴点燃卷烟。
“你们执行部的人都是这么漠视生命么？”曼施坦因暴怒得不可复加，如果不是施耐德戴上的氧气面罩，真想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在你们眼里是不是没有人是不可以被牺牲的？所有人为了完成那该死的‘任务’都可以让他们去死？他妈的死多少人你们都不在乎对么？可你却坐在这里抽着足以杀死你的卷烟，这么做能让在你手上不断牺牲的学生安息他们的灵魂然后让你减轻罪孽好受一些么？”
“曼施坦因你失态了……”古德里安还从没见过如此暴怒的曼施坦因，数十年来他一直是个彬彬有礼的光头绅士，尽管颇有视财为命的印象，但大体说来他依然是个很好的人，也是很好的朋友，当然也是很好的老师。
“让他说。”施耐德冷冷地说，他刚刚深吸一口卷烟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像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能在干净的世界里专注于自己喜爱的事物，你看过我的体检报告么？”
“体检报告？”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同时一愣。
施耐德忽然摘下了氧气面罩，一直以来他都保持让自己的面容隐藏在阴影或是看不见的模糊角落，他的真实面貌第一次暴露在灯光底下。他双眼以下的血肉完全干枯，像是被封存在石棺中的木乃伊，只剩下一张薄膜般的皮贴着骨头，鼻唇像是被抽干水分的柑橘之类的水果，一排整齐的牙齿清晰可见。
“很丑陋吧？其实我今年虚岁三十七，甚至比你们还要年轻，却有半张百年干尸的脸，学生们听见我的咳嗽声都以为我是个五十多岁半步入土的老头子。”施耐德自嘲，他放回氧气罩就像卡扣贴合严丝不漏，“如果不是这具身体你以为我还会坐在这里面对这块冰冷的屏幕抽着足以加速我死亡的尼古丁么？好好想想吧，能调动校长专机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我只是负责执行命令，因为我和校长都是同样的噬罪者。
“这个世界上并未一切正确的事情都是正义的，也并非正义的事情一定是正确的。从踏进学院的那一刻他们便已经选择了一条注定荆棘的路，而且那些荆棘还会吞噬他们的生命。而我就是不断培养他们并把他们送上这条路的人。我认为我做的事是正确的，但这种行为无疑是一种‘恶’，所以我要吃下这种‘恶’，这样你们就可以善良无辜，骂名都让我来背，这就是‘噬罪者’。”
他顿了顿，似乎在留给其他人时间整顿心态，“如果你们不是我的朋友我甚至不会跟你们说这些。让楚子航去执行此次任务确实是不得已的选择，可日本必须有我们的眼线，它不能彻底与世隔绝！如果情况不明危险不知，那就让他们把‘未知’变成‘已知’！这种时候等待只是犹豫，犹豫则是给你的对手更多准备的时间，这是校长说的。如果楚子航小组因此覆灭，这个罪孽由我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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